Saturday 21 June 2014

展示與觀照 探索的範本

(本文原載於《主場新聞》博客「戲劇教育探知館@ Hong Kong Art School。)


從事課程研究工作多年,我接觸過不少有心的中學通識科老師,他們不時思考如何達至通識科的課程目標,特別是獨立專題探究(Independent Enquiry Study, IES)在建構學生個人知識和培養他們成為獨立自主的學習者這目標[1]。這些老師往往向我和研究團隊查詢有沒有好的格式範本(template)或課本可供學生使用。其中一些老師承認,現時他們幾乎主導了整個IES的學習流程,並疑惑何時是放手讓學生自主學習的時候。

在一項應用戲劇於IES的協作研究中[2],一些中學生也向我表示,他們依賴老師提供範本來照板煮碗的做探究功課。那些範本大多印刷成工作紙模樣;同一個範本會千篇一律的運用到不同性質的探究議題上。學生機械地把資料剪裁拼貼或抄寫到工作紙上。老師原意是希望學生能透過那些範本來自學,結果反而把學生侷限於處理眼前細碎和免於反思的任務上,間接加强了老師主導學生學習的需要。學生需要範本來策劃和部署自己的探究工作實在無可厚非。然而,老師和學生沿用的範本卻未見發揮這作用。故此,上述老師的關注可以略為修改成這兩個問題:「好」的範本會是甚麼樣子的呢?學生能自主學習嗎?就這些問題,我於應用戲劇於IES的協作項目中的一些觀察,大概可以提供一些啟示。

協作項目的首節課堂,我讓學生用形體展示與自己探究題目相關的人物形象如「學生」、「靚模」、「青少年」、「天水圍師奶」等。課後,Maggie(化名)說:「擺完一個『靚模』的性感形象之後,我想為何我會如此展示『靚模』呢?」。她開始思考她對「靚模」的理解是從何而來的。

學生作為社會的一員,置身社會中,耳濡目染地接收一些印象、觀念甚至想法。Maggie的例子告訴我們展示形象這個戲劇任務,讓學生有機會反思自己的所見所聞,以此為基礎建構新知識[3]Maggie藉由探索身體知覺,獲得觀照自身想法的機會,從而看見問題和提出疑問,顯示出她擁有自主學習的素質。然而,我們往往覺得學生基本上是「不足」的(deficit),故此需要老師協助,猶如病者需要專家幫忙診斷和處方一般。Maggie的例子會否帶給我們另一些啟示呢?

另一節課堂以探討參與社會運動的年輕人的面貌為目的,學生以戲劇情境探索這些青年的訴求,再藉由擺放一張椅子,用自己與椅子的距離探視不同人士對這些青年的看法,從而判別誰在場發聲、誰缺場。活動過後,各人借助戲劇經驗來檢視和整理自己搜集回來的資料。Wincey(化名)的IES以探討網絡「起底」文化對青少年的影響為題,她發現找來的報章資料和調查報告以網絡欺凌者和受害者為討論或評論焦點,間接參與其中的網民、普通青少年等的聲音與觀點卻沒有出現。最後,她決定把在網絡上「旁觀」起底事件的中學生作為調查對象。

Wincey這個例子說明架設戲劇活動的方式本身就是範本,示範一種方式讓學生去觀察、思考和部署自己的探究工作。有別於學生平日用來機械地把資料剪裁拼貼的工作紙範本,整節戲劇活動提供另一種範本:學生與同學探索共同主題;之後,把探索方式轉移到自己的IES研習上;期間,學生不知不覺投入了一個鍛練隱喻思維能力(metaphorical thinking)的過程中。

戲劇作為探索用的範本,其力量在於運用戲劇藝術的特性,把學生習以為常的、熟悉的人、事和處境變成陌生(defamiliarizing the familiar)。學生在這個陌生化的過程中,運用觀察、反思和提問來設想自己的探究工作。戲劇作為探索用的範本,同時向學生示範同儕學習於展示不同角度思考的可能性。IES是學生個人的自主學習,個人的學習過程卻不必由學生孤身一人去完成,可以藉由一個群體的過程來支援。

通識科老師和學生所關心的範本問題,同時觸及數個互為相關的教育核心問題,包括:學習是怎樣發生?何謂知識?怎樣建構知識?以至終極問題:甚麼是教育?戲劇藝術本身或許正正提供一個陌生化的過程,讓我們從另一角度重新思考這些重要的問題。


參考/延伸閱讀:
課程發展議會、香港考試及評核局聯合編訂(2007)《通識教育科:課程及評估指引〈中四至中六〉》。
羅婉芬 (2009)IES攻略:促進學習反思 評估反思學習〉,刋於明報通識網LIFE.  https://life.mingpao.com/cfm/probe3.cfm?File=20090616/probe01/gfn1.txt


文:羅婉芬,洋名Muriel,近年從事中學課程改革的研究工作,亦游走於學校之間推動戲劇教育。她認為叫左右腦一同開動,能延年益壽,對驅散教育陰霾也起一點作用。Muriel愛玩、喜歡用手指跳舞;相信戲劇如三菱鏡,能折射和啟動多彩的心。



[1]見課程發展議會、香港考試及評核局聯合編訂 (2007),頁2
[2] 2010-2011年間,我與一所中學的通識科老師合作一項應用戲劇於通識教育科獨立專題探究的協作研究。該研究旨在探討以高中IES形式推行的專題研習(project learning)是如何發生,又試驗戲劇在專題研習的學習過程中可起的作用。
[3]關於反思與學習之間關係的討論,可參閱筆者 (2009) 的文章。

Thursday 19 June 2014

戲劇裡的隱喻

(本文原載於《主場新聞》博客「戲劇教育探知館@ Hong Kong Art School」,2014619日。)
  


隱喻(metaphor), 一種只有喻體(或同時有主體)的比喻方法,在藝術裡有著很重要的作用。一般人最熟悉的隱喻,大概是伊索寓言裡的烏龜和白兔、北風和太陽、螞蟻和蟋蟀。但其實除了文學,其他藝術媒介,無論是畫作、音樂、戲劇還是舞蹈,好的作品裡皆充滿了具啓發性的隱喻。

隱喻的特點是它將一件事物的特質和意義轉移到另一件事物上,其力量在於它可能包含更深的意義和更闊的想像空間。戲劇裡的隱喻能夠把兩個不同領域的經驗連接起來,從而打開新的思考空間,讓我們發現不同層次的意義。「簡單來說,隱喻是把兩個意念結合以創造新的意義。」(Courtney, 1990, p.65) 基於每個人的生活經驗、想像力,甚至情緒狀態不一,每一個隱喻對於不同人都可以有多個被解讀的可能性。用隱喻來說故事,還可以讓我們與原本要討論的問題保持一段距離,借用另一件事物的特性來啓發新的觀點和角度去接觸問題。

以下是我曾經和一群學生一起創作的一個用隱喻說故事的場景:

「很多雙不同款式、尺碼、質料、顏色的鞋子散落在地上。

第一個人匆匆走進來,看見一地的鞋子,興奮不已,還來不及把鞋子看清楚,就馬上把腳穿進去,一下子從腳到頭露出很滿足享受的樣子,但轉眼間,她已經對鞋子生厭,要馬上找一雙新鞋試穿。她試盡了房間裡的鞋,男裝的、女裝的、高跟的、平底的、太大的、太小的,她覺得每一雙都好,決定不了該帶走哪一雙,於是就腳上穿一雙,手裡拿著幾雙,匆匆地離去。

第二個人帶著一點猶豫進來。他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著那麼多的鞋子,不知道該穿哪一雙才對。他隨便地試了幾雙男裝的,但走起路來總是覺得不對勁。他停下來再猶豫了一會,然後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些女裝的鞋子來試穿。試著試著,到最後,他找到了心儀的鞋子:那是一雙尺碼很小的女裝紅色漆皮尖頭高跟鞋。他魁梧的身體踩著纖巧的鞋子,蹣跚卻滿足地離開。

第三個人緩慢而平靜地走進來,小心地觀察地上每一雙鞋子,看了很久才找到一雙認為可以試穿的。她把腳很慢很慢地穿進鞋子裡,專注地感受鞋和腳掌之間的接觸面和摩擦點,但穿上後似乎感到並不合適,於是小心地脫下鞋子,盡量把它們保持原來的位置和模樣,然後再把目光放到其他鞋子上。她仔細地挑選並試穿了另外幾雙女裝的鞋子,卻沒有碰任何男裝鞋。那些女裝鞋並無一雙讓她感到愜意,最後她無奈地選了一雙尺碼明顯過大的女裝平底鞋,細小的腳拖著過長的鞋子,鞋跟一下一下地擦著地板,腳步沉重地離開。」

究竟鞋與人的關係象徵什麼?以上這場戲來自一個關於同性戀者故事的演出, 這個演出的創作材料和靈感都是來自受訪者的真人真事,而這場戲嘗試探索的是同性戀者確定自己性取向的歷程。我們訪問了一些同性戀的朋友,明白到對部分人來說,要確定和接受自己真的是一位同性戀者並非我們想像中那麼直接。他們反覆嘗試與異性和同性建立親密關係,從實驗的過程裡真正明白、肯定自己身體和心靈的感受。他們說這個過程有時被誤解為「不專一」甚至是「濫交」,但對於他們來說,只有靠通過自己身體與別人的親密接觸,才可以確定自己的性取向。

這種身體經驗,我們無可能在舞台上原原本本呈現出來,也沒有這個必要。我們認為當中最重要的問題是一個同性戀者如何通過了解自己身體的經驗去確定自己的身份。於是我們想到用穿鞋來作隱喻。穿鞋絕對是一種身體的經驗,要找到一雙適合自己的鞋子有時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同款式的鞋子代表著不同的性別和身份,因此尋找鞋子的過程除了代表尋找對手,也可以代表尋找自己。如何把自己的腳放進鞋子則可以理解為如何對待和處理這種身體的經驗。當然,每一個演員都代表著不同受訪者的個性和態度。

這場戲對於觀眾來說有著無數解讀的可能性,每個角色的態度和行動都給人無限的想像空間,在看戲的過程裡觀眾和表演者在玩味解讀隱喻的遊戲,當中沒有絕對的答案,各人(包括觀眾和演員)可以各自尋找當下屬於自己的、甚至是多重的意義,於是當表演者在台上用身體經歷和創造每一刻的同時,台下的觀眾也在自己的內在世界裡編織個人的想像和理解,兩者同時為故事發掘多重的意義。


參考/延伸閱讀:

Courtney, R. (1990) Drama and Intelligence: A Cognitive Theory. Canada: McQuill-Queen’s University Press.



文: 林燕感恩上天讓她從事劇場創作、表演、教育和母親的工作。認為創作的源頭應是對生命的好奇和提問,而作品本身則是一個思考和發現的過程。每天被兒子啟發,相信身體蘊藏著無限智慧,而大自然和藝術能讓身、心、靈回復自由美麗。

Sunday 8 June 2014

習藝如習武?

(本文原載於《主場新聞》博客「戲劇教育探知館@ Hong Kong Art School」,201468日。)

(照片來源:《葉問詠春》,2010

最近在「亞太戲劇教育會議2014」中,我就「戲劇教育與亞洲教育傳統」這個專題發言。收到題目後,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關於「手法」與「心法」這個課題。

中國人習武,手法與心法並重。拳法、劍法等外在形式固然要練,但要提升武藝,必須超越手法的層次,鍛煉心法,透過長年練功與內省,領悟出更高層次的功力、內涵與智慧。

習藝,同樣是這樣一個手法與心法並重的過程。然而人們有時容易傾向受手法吸引,忽略了心法的重要,尤其是初學者。在教戲劇多年的經驗中,我不時遇到一些學生這樣想:「這個手法我學過了,有沒有更多、更新的?」誠然,讓學生認識多元的戲劇手法,是作為教師的責任之一,但我們並不希望學生忽略心法,誤以為懂得手法越多,藝術造詣就越高。我們希望聽到學生說:「這個練習我做過了,但今次再做,我得到新的體會和洞悉。」故我們在傳授藝術的過程中,必須提醒學生心法之重要性。

作為教育者,我們也須擁有一套心法。這套心法,關乎我們對教育哲學的理解。

讓我再次用中國武術做例子。傳授武藝,師傅的角色很重要。師傅的技藝、內涵與修養,往往能為徒弟帶來不一樣的學習經驗。在傳授功夫的過程中,師傅如何理解每套功夫背後所蘊含的文化意義,也會直接影響其教學實踐。比方說詠春這門功夫,葉準師傅與其弟子在《葉問‧詠春》一書(2010,頁25),提出這樣的信念:

詠春是一種以人為本的功夫,其中「黐手」的練習,乃由人出發,研究如何發揮人的特點,強調一個人的整全概念,無論發功、呼吸都要自然……詠春既然是一個於封建時代被視為弱質女子都可以練習的功夫,那麼這派功夫,絕非要有強勁的體能才能鍛煉,它的人性化特質,一定是男女老幼咸宜的。

在這裏,我們看見詠春作為一種文化修煉,背後帶著「全人教育」和「有教無類」的理念。

戲劇教育背後蘊藏的理念又是什麼呢?我曾透過研究,檢視不同教育工作者對於教戲劇的看法,歸納出一些見解。他們認為戲劇教育的教育觀,內涵包括:

1. 從學習者出發:照顧學習者的需要;明白人類天生喜歡遊戲,並能透過遊戲學習;了解人類天賦的好奇心和尋根究底的精神。

2. 有別於傳統教育的知識觀:相信建構主義學習;重視「學科分類」規範以外更整全的知識觀,引領學生學習重要的人性課題。

3. 啟發、對話式的教學:珍視學生的聲音以及教室中的真誠對話;使教室成為探索、詰問自身與週遭世界的民主學習空間。

4. 真誠的教學者[1]:觸覺敏銳、真心關注學生的發展;樂意打開胸襟、接受不同可能性;願意冒險,容讓自己與學生從錯誤中學習;循循善誘,在適切時引領和推動學生一把。

凡此種種,皆為戲劇教育工作者重要的「心法」,有助我們帶領學生超越「純粹學手法」這個層次,帶來更深妙的藝術領悟,引發具意義的學習過程。


參考/延伸閱讀:
Johnson, L., & O'Neill, C. (1984). Dorothy Heathcote: Collected Writings on Education and Drama. Evanston: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葉準、盧德安、彭耀鈞,2010,《葉問‧詠春》(增訂版),香港:匯智出版有限公司。


文:陳玉蘭,香港藝術學院高級講師/課程統籌(應用劇場與戲劇教育),從事舞台創作、演出、教學、研究、出版、培訓等多元實踐,相信教育乃「育人」而非「教書」,深信社會要進步,需要培育更多懂得感知生命、關懷世界、重視公義的心靈。



[1] 「真誠的教學者」這個觀念由戲劇教育家Dorothy Heathcote倡議(見Johnson & O’Neill, 1984)。她從「卓越教學者」的觀念出發,經反覆審視與反思教學後,提出要達致卓越教學,教師必須擁有真誠的態度與特質。

Tuesday 3 June 2014

讓歷史說她的「故事」……

(本文原載於《主場新聞》博客「戲劇教育探知館@ Hong Kong Art School」,201463日。)

六四舞台製作《在廣場上放一朵小白花》

用戲劇這個藝術形式去呈現歷史,會帶來怎樣的迴響?

每逢踏入六月我任教的學校都會就着六四事件,透過演講、影片播放等方式與同學回顧和反思歷史。在這些手法中,學生都以一個資訊接收者的平板角度去認識歷史,例如有學生對我說:「聽老師的分享、從書本學習歷史,所知的只是那件事

上星期我在學校看到一個有誠意的製作,讓我和學生有許多情緒牽動、對話和反思。

1989年北京人民廣場的一個角落,三個青年相遇。他們本着不同的原因來到人民廣場,但最後都決定留守到最終的一刻。一個是北京高幹子弟背景的藝術學院準畢業生,一心想到廣場與製作隊伍會合,拍攝畢業作品,但團隊各散於廣場,作品拍不成,他卻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為歷史作了見證。一個是被報館派駐北京採訪的香港青年記者,縱然因經驗不足被報館辭退,到了最後一刻卻仍堅守記者的專業操守,將真相記錄下來。而另一位則是來自四川成都大學電子工程系碩士學生,893月下旬,為畢業論文到北京交流,本打算在京逗留一個月,後因參與悼念胡耀邦活動及往後的學生運動,決定留在北京全劇透過三個人物的相識、友誼、參與學運的心路歷程和記錄片的穿插交代了整場學生運動的發展。

整套戲並沒有以暴力血腥場面或新聞圖片去煽動觀眾的情緒,也沒有那種蕩氣迴腸、歌頌英雄主義的情節,反而通過三個人物的背景,所觀察和經歷的,所思所想的,所憂慮的,所掙扎的,通過身體語言、表情、聲線、台位和演員的感情流露,帶領觀眾去體會他們所經歷的,看他們所看到的。這種代入角色的狀態是歷史書和演講不能呈現的。一位學生看劇後與我分享:「台上的人物是有血有肉的,透過他們所表達的說話和感受,我能更立體地去了解當日參加者在六四事件中的角色和想法。」另一位學生也說,她從戲裏了解到民運事件參加者為何參加學運和留下堅持,更了解到他們的決定並不是隨波逐流,或是鬧玩的,而是有理據和深思熟慮的。

演員帶觀眾目擊了整場民運事件由524日至64日的發展,細節中也填補了中國歷史教科書中一些「空白」,呈現的是參與歷史事件中的人物第一身的想法和感受,也將歷史中時、地、人三個重要元素扣連起來,構成立體的角度,再現在觀眾眼前的不單是歷史的文字記載,而是充滿生命力的人和事。

透過觀賞戲劇去認識歷史的過程是主動的、富想像力和超越時空的。認識歷史可以幫助我們探索其意義,甚至啟發我們去審視未來。整套劇並沒有停頓在故事主人翁在廣場被槍擊的一幕,反而透過三個演員除下象徵他們角色的的戲服或道具,做回現實的自己,交代當年事件發生時,他們身在何處,將觀眾由戲裏帶出戲外,製造抽離(distancing) 的效果。觀眾對歷史的認識和討論不只是停留在過去的事件,其後螢幕上播放自1989年後,中國内地和香港發生的重大事件,如:2008年北京奧運、劉曉波獲得諾貝爾和平獎、1997年香港回歸、七一大遊行等。這樣的時空編排,讓觀眾帶着戲劇前段對當年六四民運的視點和感受,去審視現在中國和香港的境況,甚至展望在這歷史背景發展下,未來的中國和香港會何去何從?要有不一樣的將來,我們要怎樣面對和處理歷史?這個戲製造了一個過去與現在、未來之間的對話,而觀眾參與其中,可以反思並建構歷史事件對他們當下的意義。以下是一些學生的分享:

學生甲:我感到很難過。雖然八九民運後,中國發展飛快,並取得世界性的成就,例如成功舉辦2008年奧運,但是内地還有許多問題未處理好。

學生乙:我看到這件事啟發了往後許多人。過去二十多年,他們仍然堅持這份理想,做他們認為對的事情。

學生丙:看畢演出,我很想上網找更多資料,了解更多這件歷史事件。

對學生來說,這戲劇為他們提供了歷史和自我對話的一個平台。據筆者所知,這些對話也延伸到學生之間、師生之間,並從禮堂的舞台移師至課室。

當天望着台上演員謝幕時,我拍着手,心裏情緒起伏,既慨歎這場以鮮血譜寫的歷史還未有定斷,亦慶幸我的學生和同事仍有自由選擇認識那段歷史,選擇如何保存和回顧歷史,並且自由地思考和討論歷史。這份「自由」是何等珍貴,而她的存在不是理所當然的。戲劇將過去的歷史與現在的我們連繫起來 ,由她而來的迴響製造了一個開放的空間,激發了社群中的對話,這是一種在制度以外反省和保存歷史的另類途徑,也是確保歷史不被靜音,讓歷史以不同的方式說她的「故事」,讓「故事」得以繼續被討論和發掘。


文:杜麗華,洋名Dora。既是老師,又是學生。一直從事learning English through drama的教學實踐和研究。喜愛大自然,每天都在學習如何活得人性化,教得人性化,學得人性化。盼望以愚智,與志同道者,以不同的藝術教育形式(特別是戲劇教育)去轉化和教育下一代。